在台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,一個走向凋零的眷村,有個充滿傻勁的人在挖掘出過去長長的老故事之後,希望能編寫新的劇本。
「石門故事館」已經進入籌備階段,這對總召林文祺來說意義重大。最初,這只是他的一篇碩士論文。他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,苦行僧般的四處訪談、蒐集了近兩千張老照片,試圖把石門水庫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。當論文完成、學位到手,他忽然欲罷不能。
「我只是在想,如果它只是一篇論文,最後的命運就是束諸高閣的廢紙。」林文祺說,這個思惟引發他成立故事館,他開始面對更艱困的挑戰。身為青雲和中原兩所大學兼任講師的他,手上還有接不完的裝潢工程。他熱愛木工,就算擁有配合團隊,仍戀戀不捨由第一線的粉塵堆裡退出。他常笑說自己是老闆也是工友,他往往帶領師傅們熱熱鬧鬧地開工,然後在大功告成後一個人留下來默默掃地,像是給此作品一個完整的交代。大家或許都習慣了這樣一個角色,對於突如其來的「故事館」反而傻眼。
「當我告訴親朋好友這個構想時,我從許多人的表情中彷彿可以讀到他們的疑惑。那就是:你不愁吃穿,大可以逍遙度日,幹嘛搞歷史文化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做?」他說,「我的想法卻正好相反,就是不愁吃穿的人才有餘力對歷史文化做點貢獻。何況,我能過不愁吃穿的生活是老天的恩賜、鄉親的支持,對地方上做點回饋也是應該的。我們從小到大的教育都在強調文化的重要,卻不懂重要在哪裡。我在埋首這篇論文的兩年間,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改變。我在這裡出生、成長,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。直到我去深刻了解它的歷史,才真正掀開了內心對這片土地的情感,也才明白自己曾經多麼幸運在這全國示範社區度過童年!」
如果只是陳述石門水庫的歷史,如果只是展示一些泛黃的老照片,他明白這個「故事館」很快就可能被淡忘、被冷落,甚至壽終正寢。他必須給自己新的課題:如何在聽了老故事之後、還能說出新的故事?
「老故事只能是襯托,我們的生活必須往前走。如果用照片來比喻,老故事好比景深,它讓照片更立體,但新的格局才是重點。」林文祺說:「小時候村子裡辦國劇公演、辦兒童歌唱和作文等比賽,在當時對整個社區的凝聚有很大的作用。我們在這裡留下許多精采的回憶,長大後出外求學就業,有不少人最後還是選擇回來,就是基於對這片土地的眷戀。」
他常常帶孩子去看藝文表演,相信這對孕育下一代健全的心靈有所幫助。當進入大學任教,他更開始關心其他孩子的內在教育。「就像很多人投身宗教,也是希望在物質生活外還能滋養心靈。陳列再多的老照片,對新的一代來說都像隔靴搔癢,因為他們沒能參與那段歷史,無法激起他們的熱情,又怎麼會有深刻的觸動?我必須設法創造新的故事,有一天,它們就會成為下一代的觸動。」
他所謂的觸動,一次次發生在他撰寫論文的筆尖。童年的回憶此起彼落地湧上心頭,他感覺到內在升起的柔軟與溫度,而這是長年在敲敲打打的裝潢工作中所未曾體會的。「我第一次感受文化對心靈的影響,所以我不想讓這個地區的故事中斷。文化不是口號,它必須是活的、動的。老照片說老故事,那是前人的戲碼。我想在新的運作中產生新的照片,來說新的故事。我相信對這個社區可以發揮正面的影響。」他想讓「故事館」同時成為一個創造歡樂回憶的據點,在成立後將著手於規劃各項藝文活動。
林文祺明白,單靠一張嘴無法讓故事推陳出新地一路說下去,他需要很多很多的助力才能使夢想實現。然而就像每一個文史工作者一樣,誰都不知道在篳路藍縷後是否會開花結果,但總要樂觀地給自己一個希望與想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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